凡属暗痧之类,人多不识,误中其祸,故悉列之于前,庶令人一开帙而注目焉。下卷痧症,人所易明,故姑置之于后。 心中闷闷不已,欲食不食,行坐如常。即饮温热,不见凶处,更无心腹腰背疼痛之苦,但渐渐憔悴,日甚一日,若不知治,亦成大害,此痧之慢而轻者也,放之即愈。亦有头痛发热,心中作胀,类于伤寒,亦有寒热往来,似疟非疟,闷闷不已,亦有咳嗽烦闷,有似伤风,亦有头面肿胀,两目如火,亦有四肢红肿,身体重滞,不能转侧,此痧之慢而重者也。误吃热汤,热酒、热物,遂乃沉重,或昏迷不醒,或痰喘气急,狂乱见凶。如遇是症,必先审脉辨症的确,果系何因,在表者刮;在中者放;在里者或丸或散或煎剂,必须连进数服,俟其少安,渐为调理。 【治验】 一余三婶母寡居,四月间忽然昏迷沉重,不省人事,颜色具变,渐渐黑色。二弟骧武次衡延他医治之,莫识其病。 适余至视疾,诊之左脉洪大,右脉沉微,余曰此暗痧也。审其腿弯有青筋三条,刺之,紫黑血流如注,不醒;刮痧亦不醒;用沉香郁金散加砂仁,并荆芥汤稍冷服之,不醒;次日用宝花散、薄荷汤加大黄丸,微冷服亦不醒;至五日,复刮痧,用三香散加砂仁汤温下,而后醒,渐调理乃痊。 一余友朱其章一老仆,六月发热沉重,昏迷不醒,黑苔芒刺,舌短狂骂,不避亲疏。其章延余往视,诊其脉,六部具伏。余曰∶“此痧之重极者也”。彼亲中有厉姓,善放痧。使二人极力扶起,从腿弯有青筋处刺之,但微有紫黑血点而已,痧血不流,将入死地。余用宝花散蒺藜散稍冷汤饮之,又用紫苏浓朴汤微冷服,次日痧退少苏。但身重如石,不能转侧,舌上黑苔芒刺不退,用红花汤合清凉至宝饮治之,以渐而愈。 一麓庵朱兄一婢,十二岁,六日不食,头面微肿。余适与于茂生至麓庵宅,即令婢出诊脉,冀立一消食方。余曰∶“脉微面肿,殆其痧乎”。刺腿弯上一针,紫黑血流不愈,用宝花散稍冷汤饮之,一服而痊。 凡伤寒头痛寒热诸症,或当暑天,或触秽气,或疫疠所感,忽犯痧胀,是惟认脉、看筋辨之,先治其痧,痧退之后,乃治伤寒。若误饮热汤、热药,慢者尤可,紧者立时见凶。 【治验】 一余甥坦卜文木长子十二岁,头痛身热无汗。他医皆治其伤寒,不应。余诊之,六脉微缓,乃知其伤寒兼痧者也。 刺腿弯青筋三条,紫黑毒血涌出甚多,不愈,用防风胜金汤稍冷服二剂,痧退。服小柴胡汤而痊。 一车姓者,五月,伤寒十四日,忽尔发昏沉重,卧不能转。延余诊之,余曰∶“此伤寒犯痧,若不先治其痧,余不敢任”。不信,延他医治之,益昏迷不醒。复求余,余曰∶“痧气冲心,故昏迷;痧毒入于血分经络间,故病不能自转侧。 若先治痧,尚有廖日”。即求余治,先放痧,不愈,用宝花散、圆红散、及防风胜金汤,俱微冷服,痧退后,治伤寒而痊。 一余次女,四月间,头痛发热,属伤寒太阳经症,用羌活冲和汤加减治之,稍愈。至第四日,原照伤寒治之,不应,更面赤身热、心胸闷闷不已,六脉洪大无伦。余曰∶“此伤寒兼犯痧症,当看痧筋刺之”。余女不信,至晚,疾益甚,始欲放痧,在左腿弯下,刺青筋一针,流紫黑毒血,余更有细青筋不甚现,是缘不信,多缠绵一日,痧气壅阻,故痧筋有隐隐者尔。服必胜汤三头服,稍觉身松,未愈。次日指上痧筋复现,刺血九针,服药未愈。俟至夜,右腿弯复现青筋二条,刺出毒血,服圆红散,乃少安。后又骤进饮食,复发热面赤,用山楂、卜子、柴胡、陈皮之类饮之,不应。脉仍洪大无伦,此因痧毒复发而然,刺两足十趾青筋,去其毒血,用必胜汤稍冷服二剂未已。偶饮稍温茶,立刻狂言,此痧未尽散,因温饮而复发也。用冷井水三碗饮之,更冷服药五剂,然后痧气乃清,但病久身虚发晕,服参汤而苏,后用十全大补汤加减治之,调理二月而痊。 伤寒集中,仅有四症类伤寒。至于痧症类伤寒,较之四症,尤为凶暴。而伤寒书内,从未载及,故医者不识。夫伤寒头痛、恶寒、发热,属足太阳膀胱经风寒,宜表,是寒从肌表而入,故宜发散为先。若痧症头痛,是痧毒之气,上攻头面三阳;不因外感寒气,其恶寒发热,虽在肌表,是时行之气所感,由呼吸而入,搏激于肌表之中;做为毒热,内热则外寒,故亦恶寒。治宜先刺颠顶,放痧以泄其毒,用药惟在透窃解毒顺气为主。若误认伤寒足太阳膀胱经症,用羌活、麻黄、发表太甚,反助痧毒火邪,益张其焰,势必恶毒攻冲,作肿作胀,立时见凶。故痧症与伤寒,其头痛,恶寒,发热虽同,治之当异,要知痧症宜清凉,则痧毒可内解;伤寒宜辛散,则寒气可外舒。固不可以治痧症者治伤寒,更不可以治伤寒者治痧症也。 【治验】 一林管家长子,六月,发热五日,昏迷不醒。余诊之,病似伤寒,而脉沉微无力,实非伤寒症也。阅腿弯下痧筋,放紫黑毒血三针,指头九针,不愈,用阿魏丸并大黄丸凉茶饮之,昏迷遂醒,越两日身凉乃痊。 一车文显次子恶寒发热十二日,昏迷沉重,不省人事。适余至乡,延余诊之,见其面色红黑,十指头俱青黑色,六脉洪数,皆曰∶新婚燕尔、症必属阴。余日∶“非也。若以阴治,一用温补热药,殆迫其死矣。”夫脉洪数者,痧毒搏激于经络也。十指青黑者,痧之毒血流注也。面色红黑者,痧毒升发于头面三阳也。及视腿弯痧筋,若隐若现,放之,微有紫黑血点而已。其父素知痧患,便云此真痧也。奈前因暗痧莫识,数饮热汤,毒血凝聚于内,放之不出,将何以救之。 余用宝花散,晚蚕沙汤冷冻饮料之,渐醒,痧筋复现于左腿弯二条,刺出紫黑毒血如注,乃不复如前之昏迷矣。但发热身重,不能转侧,肩背多痛,用大剂桃仁、苏木、乌药、香附、白蒺藜末、泽兰、独活、山楂微温服之,渐能转运。尤身热不凉,大便不通,用卜子、麦芽、枳实、大黄、紫朴、桃仁温服,便通热减,后调补三月而痊。 一方居安内室,正月头痛、恶寒、发热,心胸烦闷,口渴咽干,头汗如雨,痰喘面黑,十指头具有黑色,已五日矣。 延余诊之,气口脉虚,时或歇指,左手三部,洪数无伦。余曰∶“非痧而有是脉,恐不能生矣”。因看痧筋,幸其弟善放痧,见有青筋,曰∶“此真痧也”。刺顶心一针,左臂弯一针,右腿弯一针,毒血已去,不愈。余想其饭后起病,即以矾汤稍冷多服,吐去宿食,烦闷痰喘头汗具除,余症未愈。次日,其弟复为放痧,饮以阴阳水一碗,亦未愈。余用柴胡、山楂、连翘、红花、卜子、枳实、荆芥、花粉,加酒制大黄二钱,俟微冷服二剂,大便通而安。迨后十余日,腹中大痛,口吐涎沫,此又因秽气所触而复痧也。令其刮痧,少安,用藿香正气汤稍冷服之,腹痛顿止,后用补中益气汤、十全大补汤调理如旧。 一甄复先,恶寒发热,呕哕心烦,服他药,昏迷不醒。或谓阴虚而然,余诊之,六脉沉微,手足大热,唇舌鲜红,身体重痛,余曰∶“痧毒冲心,入于血分瘀滞故尔。”不信。连易三医莫任。复求余治,呼之不应,扶之不起,用晚蚕沙煎汤微冷服,次以宝花散、煎砂仁汤微冷送下,稍醒,然后扶起放痧数十针,未愈。用桃仁、延胡索,苏木、乌药、红花、香附、山楂一剂,始能转侧。后服小柴胡汤,寒热具除,调理两月而痊。 痧有寒热往来,类乎疟疾。或昏迷沉重,或狂言乱语,或痰喘不休、或心胸烦闷,叫喊不止、或呕哕吐痰,睡卧不安、或大小便结,舌黑生芒。如此重极,脉必变异,不与疟同,宜细辨之。 【治验】 一沈日岩,七月间,日晡寒热,昏沉胀闷,大便不通,舌焦苔浓。延余治疟,左脉浮大而虚,右脉沉细而涩,愚意疟疾见凶,脉不应虚且涩,视其乳下有青筋,刺出紫血毒血二针,令其刮痧,不愈。用散痧消毒活血之剂,加大黄三钱,稍冷服之,大便通,诸症退,惟寒热未已,用小柴胡汤治之,后用四君子汤调治而痊。 疟疾卧床,往往有因暑热相侵,心中迷闷,或时疫之气相感,兼犯乎痧,疟因痧变,势所必至,不可漫以为疟而忽视之也。疟之为害,尚可延久;痧之为害,必致伤人,即令痧之轻者,苟不知治,缠扰于身,不克骤愈,虽或幸愈,数复难痊。自非先治其痧,决难全愈,兼痧之祸,可胜道哉。 【治验】 一钱拱宸内室患疟,发热不凉,痰嗽烦闷,口渴不食。余诊之,气口脉虚,左三部微涩而数,此兼痧之症也。令其放痧,用散痧顺气活血解毒药,不愈。次日又放痧,脉始弦数,又如前剂服之,不复烦闷矣。后用柴胡双解饮三剂,疟愈。止用消痰顺气药加童便饮五剂,痰嗽俱痊。 一余三子,五月间,患疟凶暴,左脉沉微,右手脉伏,验有腿弯、手臂青筋,刺出紫黑毒血,稍觉胸中爽快,用宝花散,沉香丸稍冷服之,遂用大黄丸并服,可扶而起。次日复伤食又患兼痧,凶暴益甚,更放痧,凶暴始减,用散痧消食顺气解毒药五剂,稍安。后又伤食发热,用山楂、卜子、青皮、陈皮、紫朴、白芥子四剂,大便不通,加枳实、大黄,便通热减。惟病久虚极,时觉眩晕心跳,夜睡不宁,用枣仁、茯神、人参、黄 、熟地加熟附子一二片煎服,夜睡神安,调补四月而痊。 一沈恒生内室,六月间疟疾,日晡寒热已八日,忽壮热不已,昏沉不醒。延余诊之,左脉弦数不匀,右脉虚而沉涩,余曰∶“左不匀,右虚涩,非疟脉也。殆其为疟之变症,非痧而何”。刺左臂青筋一针,紫黑毒血流出如花,不愈。 服荆芥汤加藿香、卜子、紫朴、槟榔并化毒丹微冷冻饮料之,稍醒。次日,复刺指头紫黑血三针,用荆芥汤加枳实、大黄微冷冻饮料之,热退后,用三香散,运动其气,调理一月而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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