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某,女,70岁。2011年4月10日就诊于山西中医学院第二中医院高建忠。持续性牙痛、舌痛10余天,口服抗生素、中草药及“齿痛消炎颗粒”等中成药,牙痛、舌痛不减,近5日反增干咳,自购“止咳立消丸”等药服用,也无效。刻诊:口干,入夜尤甚,不喜多饮,纳食欠佳,大便偏干。舌质暗红,少苔,脉细弦数。证属肺胃阴伤,风痰阻络。治以养阴祛风,化痰通络为法。方用增液汤合牵正散加减。处方:生地12克,玄参12克,麦冬12克,沙参12克,僵蚕12克,全蝎6克,白附子9克,桔梗12克,当归9克,生甘草6克。4剂,水煎服。
上方服4剂,牙痛、舌痛俱失,咳嗽缓解,继用增液汤加减治疗而愈。
按:本案患者为七旬老人,持续牙痛、舌痛10余天,以常法进服清泻阳明之药不效。口干,入夜尤甚,舌苔少,脉弦数。辨证属阳明阴虚为本,处以增液汤加沙参以救阳明欲竭之液。阴不足者,阳必上亢而内燔。患者牙痛为标,苦寒不效而反增咳嗽,前医以常法止痛而未见寸功。高建忠从舌质暗红着眼,认为在阴虚火炎的基础上如果伴有气、血、津液的瘀滞不通,那么常规方法很难奏效。牵正散乃为风痰瘀阻络脉所致的疼痛而设。而在临床上,气滞、痰凝、血瘀往往不是单独出现的,三者常相互影响而相并出现,只是所占比例不同。此案用牵正散来除络脉瘀阻之风痰。病在口齿,加一味桔梗而载药上行,且桔梗兼有宣肺、祛痰、止咳的作用。案中当归用之尤妙,养肝血而熄肝风。与全蝎相配,方中全蝎“色清善走,独入肝经,风气生于肝,为搜风之主药”。二者合用,有平肝风、养肝血之妙。
牵正散出自《杨氏家藏方》,原文“治口眼歪斜,白附子、白僵蚕、全蝎(去毒,各等份,并生用)上为细末,每服一钱,热酒调下,不拘时候”。原书将此方列于“中风方四十一道”之下,治中风口眼歪斜。对于该方的理解,吴昆认为“斯三物者,疗内生之风,治虚热之痰”。而内风、虚痰,皆非秦艽、防风、细辛、半夏之属所能疗。固此三味用其热以攻热,用其毒以攻毒,合“同气相求”、“衰之以属”之意。费伯雄论此方病机为“太阳、阳明两经之风痰蕴热所致。”验之于本案,此肺胃阴伤,阴虚而生内风。虚风生痰,阻滞经络,用此方甚为相合。
增液汤出自《温病条辨》,吴鞠通谓:“此方所以代吴又可承气养荣汤法也,妙在寓泻于补,以补药之体作泻药之用,既可攻实,又可防虚。余治体虚之温病,与前医误伤津液,不大便,半虚半实之证,专以此法救之,无不应手而效。”后世医家将本方作为“增水行舟”的代表方剂。张秉成《成方便读》“其津枯者,非甘寒养阴,增水行舟之法,何以使肠中坚结之浊,顺流而下,此方妙在寓泻于补”之说,可以看作是前人医家用增液汤之常法。
高建忠老师在《临证传心与诊余静思》中谈及对增液汤变法的思考,源于家乡一位中焦虚寒患者,过服温补阳明之剂伤及阳明之阴而致阴虚火炎之牙痛,就诊于当地一老中医,处以增液汤加知母,三剂而牙痛如失。此方用于阴虚火炎之牙痛,可属增液汤之变法。但是增液汤不仅仅用于阴虚火炎之牙痛,高建忠老师在书中还提到一则医案,案中患者头顶闷痛如压10余年,辨证属阳气不足、风寒湿痹,处以羌活胜湿汤效佳,患者后又自行配服10剂,服后渐至脘腹胀满不适,以为受寒引起,自己又冲服干姜一匙,服后竟至腹胀满难忍,后就诊于高建忠老师,辨证属燥热伤阴所致,以养阴清热为主,佐以通降腹气。处方为增液汤加知母、炒槟榔,三剂腹胀满尽除。看来,胃阴亏虚可以引起牙痛,同样也可以引起腹胀。后来读及高建忠批注的《增评柳选四家医案·评注静香楼医案上卷》中的第4个案,说:“阴不足者,阳必上亢而内燔。欲阳之降,必滋其阴,徒恃清凉无益也。”高建忠老师在旁批注:“此方用于服热药而火炎者,佳!非三黄石膏能为功,亦非银、翘、菊、薄所能及。”此书中第8个案:“……阴气益伤,致有心烦、体痛、头疼等证。是当滋养心肝血液,以制浮动之阳也。生地、玄参、麦冬、石斛、丹皮、知母、茯苓、甘草。”可见,阳明阴虚一途,可致便秘、牙痛、腹胀、心烦、体痛、头疼等症,应该也可归入东垣所谓“内伤脾胃,百病由生”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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