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经》首次提出温病病名,根据温病初起是否有里热见证,及病证特点是否符合时令病邪的致病特点,把温病分为新感温病与伏气温病两大类。
其中,伏气温病是指感邪后邪气伏藏,过时而发,病发于里的一类温病。历代医家多以伏邪来解释伏气温病,但有些医家对于是否存在伏邪问题存在质疑,笔者认为伏邪是存在的,下面试从麻疹一病浅谈对伏邪的理解。
麻疹属于温病学中伏气温病范畴,从其发病症状即可判断,“初时发热,俨似伤寒,目出泪而不止,鼻流涕而不干。咳嗽太急,烦躁难安。以火照之,隐隐皮肤之下;以手抹之,亭亭肌肉之间。其形若疥,其色若丹。随出随没,乍隐乍现。”(《幼幼集成》 )
对于伤寒与温病的区别,《伤寒论》已有明确的定义。第3条云:“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呕逆,脉阴阳俱紧者,名为伤寒。”第6条云:“太阳病,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麻疹并无恶寒表证,此乃邪气由里至外传变,故见发热、流泪、流涕、咳嗽等症。正如尤在泾所说:“是以伤寒之邪,自太阳递入三阴,温病之邪,自少阴传出三阳。”此为伤寒与温病之异也。
《小儿药证直诀》记载:“小儿在胎十月,食五脏血秽,生下则其毒当出。”《活幼心书》云:“疮疹之作,始自婴孩生时,啼声一出,则咽下口中秽浊,蓄之在胃,因气运变迁,主客胜复,邪气郁发,与元受秽浊激搏,而形于肌肉皮肤之外。初发有类伤寒,不拘四时,皆有此候。”
此处所提之疮疹,从其后文“轻者如麻,俗言麻子;重者如豆,谓之豆疮”来看,与麻疹异名而同类焉,仅症状之轻重异耳。或曰:“前文言温病之邪自少阴传出三阳,此言蓄之在胃,二者岂非矛盾乎?《小儿药证直诀》云其毒当出,此岂非无伏邪之证焉?”笔者言:“非也。”
胃为后天之本,主受纳腐熟水谷,邪气确实可以由口进入胃,但“六腑以通为用”,“胃宜降为和”,此言“蓄之在胃”,仅是言胃为邪气进入人体之通路,非为邪之所伏之处也,仅举一例即可明了:
人食水谷后,亦可称水谷蓄之在胃,必待胃之腐熟、脾之运化才可将精微敷布于全身,岂可言食物留于胃而不行?《素问·上古天真论》云:“肾者主水,受五脏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五脏盛,乃能泻。”
由此可知,胃中的秽浊之气可从水谷之道下流入肾,闭藏于其中。《小儿药证直诀》云:“小儿在胎十月,食五脏血秽,”此血秽禀受于母体,故可称之为胎毒。“生下则其毒当出”并非言发病,而是指五脏之血秽随胎儿出生而排出母体,形成所谓之恶露,正如《活幼心书》所讲,“婴孩生时,啼声一出,则咽下口中秽浊”。由此看来,麻疹的成因则是体内有伏邪,即胎毒,适逢非运之气,则发病。
正如《幼幼集成》所说:“麻虽胎毒,多带时行。气候寒温非令,男女传染而成。”若仅是非其时有其气,为何只有一部分人会发病,而其余人健康?正所谓“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胎毒伏藏于人体,暗耗正气,久而久之,则素体亏虚。此为伏邪之一证也。
《温病条辨》云:“痘证为先天胎毒,由肝肾而脾胃而心肺,是矣。总未议及发于子午、卯酉之年,而他年罕发者何故。盖子午者,君火司天;卯酉者,君火在泉;人身之司君火者,少阴也。少阴有两脏,心与肾也。先天之毒藏于肾脏。肾者,坎也,有二阴以恋一阳,又以太阳寒水为腑,故不发也,必待君火之年,与人身君火之气相搏,激而后发也。”
吴鞠通所述即内有伏邪,外遇戾气而发病,此处具体提及何年易病,应用五运六气解释更具说服力,并可指导临床在此年份多加预防。《素问·六元正纪大论》篇对五运六气有详细的解释,其记载所发温病之年份,皆为君相二火加临之候,此为伏邪之二证也。
许多人质疑伏邪学说,主要在于两方面,一为伏邪伏于何处?二为既有邪气,为何不发病?如上文所说,胎毒即是伏邪,人身正气强盛时,邪不胜正,故而不发。
从另一方面来说,胎毒为婴儿在母体时所感受,禀受于父母先天之精,肾为先天之本,主藏五脏之精,其又有闭藏之职,不仅可以闭藏正气,还可以闭藏邪气,故胎毒藏于肾中不出,亦不发病。
若适逢非时令之气,正气与外界戾气抗争,肾中的元阴元阳为一身的根基,乃正气之化源,此时胎毒邪气亦随正气从肾中而出,两邪相合,正不胜邪,故发病。
前言外界戾气引动体内伏邪而发病,若自然界中无非时之气,即人并非感受戾气,亦可存在伏邪致病。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所云:“冬伤于寒,春必病温。”
尤在泾在《医学读书记》中反驳王叔和与喻嘉言“寒毒藏于肌肤”的观点,并提出“惟少阴为阴,寒邪亦为阴,以阴遇阴,故得藏而不发”之说,肾为少阴之脏,与前文所述胎毒伏邪藏于肾中并不矛盾。
《素问·四气调神大论》云:“冬三月,此为闭藏,水冰地坼,无扰乎阳。”冬主闭藏,不但可以闭藏精气,还可闭藏邪气,若邪气伏于阴分,两阴相得,则可使邪气闭而不出。至春天,阳气始生,万物萌发,邪气亦顺应时气从少阴入于三阳,寒邪在少阴郁闭日久则化热,得春天阳气的资助,则热性更强,故不同于伤寒,而名之温病,由此则可以解释为何“冬伤于寒,春必病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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