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其成 北京中医药大学管理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民国时期的著名中医学家谢观说,中医在汉唐之前“所重者术而已,虽亦言理,理实非所重也。宋以后之医家,乃以术为不可恃,而必求其理。”唐以前的中医学重视实用技术,也讲道理,偏重于经验复制,道理主要用来解释。到唐以后,中医学开始重视理论研究,力求先把道理搞清楚,然后解释、概括和推导实用技术。这样一来实用技术就千变万化,又万变不离其宗——技术背后的那个道理。
从重“术”到重“理”,被认为是中医学的一次大飞跃,而这种飞跃与宋明以来思想界理学的兴盛有很大关联。宋明理学的主要特征之一就是探究本源,即《周易》所谓的“穷理尽性”,这一思路被运用于研究人体生命,于是就出现了一批既精通《周易》又通晓医理的大家,中医学界称之为“易医”,而明代的张景岳(张介宾)就是“易医”的杰出人物。
张景岳认为人体生命的根源在“先天”元气,这种元气由遗传而来,通常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衰弱,人到中年就衰减掉一半了。
按照张景岳的理论,人是“先天强厚者多寿;先天薄弱者多夭”,即遗传素质好则容易健康长寿;遗传素质差则容易短命夭亡。在先天禀赋基础上谈养生,“后天”才能有所作为,“后天培养者,寿者更寿;后天斫削者,夭者更夭”,遗传素质好,又对健康善加呵护,就更加长寿;遗传素质差一些,又不太注重养生,就更难长寿。同时,张景岳认为“先天之强者不可恃,恃则并失其强矣;后天之弱者当知慎,慎则人能胜天矣”,非常强调养生行为中人力的作用。仗着身体好而随意妄为,毁伤健康,原来的好素质也会失去;惦记着身体弱而谨慎调养,慢慢就会转为强壮,就“人能胜天”。
所以,在张景岳看来,人如果不能长寿健康,多数是咎由自取。分析起来不外乎三方面的原因:“天刑”、“地杀”、“人祸”。“天刑”就是天时不利,比如气候反常;“地杀”就是地利方面的不利因素,比如干旱、水涝;“人祸”是人为的因素,比如战争中受伤。前两者属于“天灾”,人很难改变,但能想办法消除危害或适应变化,而后者又是能自己控制的。这样一分析,张景岳就得出一结论:自作孽,不可活——不健康都是自己“作”出来的。比如——
· “困于酒者”,好酒贪杯的,会导致劳损、郁结、淫溺等病症;
· 处心积虑,思虑过多的,容易导致精气神涣散;
· 恃强好胜或者逆来顺受的,容易损伤肝脾;
· 沉迷功名,好高骛远,趋炎附势的,容易劳心过度而生病;
· 有事没事喜欢找医生看病的,容易碰到庸医,结果越治越坏。
于是,人就要注意自己的思想、行为,也就是要讲求“四慎”——“慎情志可以保心神,慎寒暑可以保肺气,慎酒色可以保肝肾,慎劳倦饮食可以保脾胃。”
怎么“慎情志”?归根到底就是“为善”、“诚信”。比如张景岳说:做好事帮助人使别人快乐、幸福,自己也就快乐、幸福;做人做官不能贪鄙,不能干伤天害理的事,更不能强取豪夺;君子取财有道,等等;如果为富不仁,甚至欺天枉法,就必然会害人害己,怎么能保生与颐养天年?
怎么“慎寒暑”?其实就是注意天时更迭,天气变化时要小心应对,不能粗心大意,比如乍暖还清冷,就要好好将息,不要动不动就让自己感冒了。
怎么“慎酒色”?喝“酒”也要讲“辨证论治”,现在已经有确切的数据表明,那些所谓喝酒“上脸”的人,如果饮酒不节,得食管癌的风险要比不饮酒的情况高6到10倍。但是我们世界范围里,“酒文化”又在很多地域风行。不过,为了健康,喝酒还是要有节制,最好在医生的指导下饮用。
怎么“慎劳倦饮食”?这其实是现代人最难做到的,总是能找到诸多借口,让自己很劳倦,让自己饮食不规律。不过,张景岳推荐的原则总是很简单,比如饮食勿偏、饥饱适宜、防劳慎色,等等,就看是不是真的上心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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