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僧垣字法卫,吴兴武康人,吴太常信之八世孙也。曾祖郢,宋员外散骑常侍,五城侯。 父菩提,梁高平令。尝婴疾历年,乃留心医药。梁武帝性又好之,每召菩提讨论方术,言多会意,由是颇礼之。 僧垣幼通洽,居丧尽礼。年二十四,即传家业。梁武帝召入禁中,面加讨试。僧垣酬对无滞。梁武帝甚奇之。大通六年,解褐临川嗣王国左常侍。大同五年,除骠骑庐陵王府田曹参军。九年,还领殿中医师。时武陵王所生葛修华,宿患积时,方术莫效。梁武帝乃令僧垣视之。还,具说其状,并记增损时候。梁武帝叹曰∶“卿用意绵密,乃至于此,以此候疾,何疾可逃。朕常以前代名人,多好此术,是以每恒留情,颇识治体。今闻卿说,益开人意。”十一年,转领太医正,盖文德主帅、直 将军。梁武帝尝因发热,欲服大黄。僧垣曰∶“大黄乃是快药。然至尊年高,不宜轻用。”帝弗从,遂至危笃。梁简文帝在东宫,甚礼之。四时伏腊,每有赏赐。太清元年,转镇西湘东王府中记室参军。僧垣少好文史,不留意于章句。时商略今古,则为学人所称。 及侯景围建业,僧垣乃弃妻子赴难。梁武帝嘉之,授戎昭将军、湘东王府记室参军。及宫城陷,百官逃散。僧垣假道归,至呈兴,谒郡守张(嵘)〔嵊〕。嵊见僧垣流涕曰∶“吾过荷朝恩,今报之以死。君是此邦大族,又朝廷旧臣。今日得君,吾事辨矣。”俄而景兵大至,攻战累日,郡城遂陷。僧垣窜避久之,乃被拘执。景将候子鉴素闻其名,深相器遇,因此获免。及梁简文嗣位,僧垣还建业,以本官兼中书舍人。子鉴寻镇广陵,僧垣又随至江北。梁元帝平侯景,召僧垣赴荆州,改授晋安王府谘议。其时虽克平大乱,而任用非才,朝政混淆,无复纲纪。僧垣每深忧之。谓故人曰∶“吾观此情势,祸败不久。今时上策,莫若近关。”闻者皆掩口窃笑。梁元帝尝有心腹疾,乃召诸医议治疗之方。咸谓至尊至贵,不可轻脱,宜用平药,可渐宣通。僧垣曰∶“脉洪而实,此有宿食。非用大黄,必无瘥理。”梁元帝从之,进汤讫,果下宿食,因而疾愈。梁元帝大喜。时初铸钱,一当十,乃赐钱十万,实百万也。 及大军克荆州,僧垣犹侍梁元帝,不离左右。为军人所止。方泣涕而去。寻而中山公获使人求僧垣。僧垣至其营。复为燕公于谨所召,大相礼接。太祖又遣使驰驿征僧垣,谨(故)〔固〕留不遣。谓使人曰∶“吾年时衰暮,疹疾婴沉。今得此人,望与之偕老。”太祖以谨勋德隆金州刺史伊芳娄穆以疾还京,请僧垣省疾。乃云∶“自腰至脐,似有三缚,两脚缓纵,不复自持。”僧垣为诊脉,处汤三剂。穆初服一剂,上缚即解;次服一剂,中缚复解;又服一剂,三缚悉除。而两脚疼痹,犹自挛弱。更为合散一剂,稍得屈伸。僧垣曰∶“终待霜降,此患当愈。”及至九月,遂能起行。 大将军、襄乐公贺兰隆先有气疾,加以水肿,喘息奔急,坐卧不安。或有劝其服决命大散者,其家疑未能决,乃问僧垣。僧垣,曰∶“意谓此患不与大散相当。若欲自服,不烦赐问。”因而委去。其子殷勤拜请曰∶“多时抑屈,今日始来。竟不可治。意实未尽。”僧垣知其天和元年,加授车骑大将军、议同三司。大将军、乐平公窦集暴感风疾,精神瞀乱,无所觉知。诸医先视者,皆云已不可救。僧垣后至,曰∶“困则困矣,终当不死。若专以见付,相为治之。”其家忻然,请受方术。僧垣为合汤散,所患即瘳。大将军、永世公叱伏列椿苦利积时,而不废朝谒。燕公谨尝问僧垣曰∶“乐平、永世俱有痼疾,若如仆意,永世瘥轻。”对曰∶“夫患有深浅,时有克杀。乐平虽困,终当保全。永世虽轻,必不免死。”谨曰∶“君言必死,当在何时?”对曰∶“不出四月。”果如其言。谨叹异之。六年。迁遂伯中大夫建德三年,文宣太后寝疾,医巫杂说,各有异同。高祖御内殿,引僧垣同坐,曰∶“太后患势不轻,诸医并云无虑。朕人子之情,可以意得。君臣之义,言在无隐。公为何如?”对曰∶“臣无听声视色之妙,特以经事已多,准之常人,窃以忧惧。”帝泣曰“公既决之矣,知复何言!”寻而太后崩。其后复因召见。帝问僧垣曰∶“姚公为仪同几年?”对曰∶“臣忝荷朝恩,于兹九载。”帝曰∶“勤劳有日,朝命宜隆。”乃授骑骠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又敕曰∶“公年过县军,可停朝谒。若非别敕,不劳入见。”四年,高祖亲戎东讨,至河阴遇疾。口不能言;(脸)〔睑〕垂覆目,不复瞻视;一足短缩,又不得行。僧垣以为诸脏俱病,不可并治。军中之要,莫先于语。乃处方进药,帝遂得言。次又治目,目疾便愈。末乃治足,足疾亦瘳。比至华州,帝已痊复。即除华州刺史,仍诏随入京,不令在镇。宣政元年,表情致仕,优诏许之。是岁,高祖行幸云阳,遂寝疾。乃诏僧垣赴行在所。内史柳( )〔昂〕私问曰∶“至尊贬膳日久,脉候如何?”对曰∶“天子上应天心,或当非愚所及。若凡庶如此,万无一全。”寻而帝崩。 宣帝初在东宫,常苦心痛。乃令僧垣治之,其疾即愈。帝甚悦。及即位,恩礼弥隆。常从容“此是尚齿之辞,非为贵爵之号。朕当为公建国开家,为子孙永业。”乃封长寿县公,邑一千户。册命之日,又赐以金带及衣服等。 大象二年,除太医下大夫。帝寻有疾,至于大渐。僧垣宿直侍。帝谓随公曰∶“今日性命,唯委此人。”僧垣知帝诊候危殆,必不全济。乃对曰∶“臣荷恩既重,思在效力。但恐庸短不逮,敢不尽心。”帝颔之。及静帝嗣位,迁上开府仪同大将军。隋开皇初,进爵北绛郡公。三年卒。时年八十五。遗诫衣白 入棺,朝服勿敛。灵上唯置香奁,每日设清水而已。赠本官,加荆、湖二州刺史。 僧垣医术高妙,为当世所推。前后效验,不可胜记。声誉既盛,远闻边服。至于诸藩外域,咸请 之。僧垣乃搜采奇异,参校征效者,为《集验方》十二卷,又撰《行记》三卷,行 长子察在江南。(按∶姚察《南史》有传) 次子最,字士会,幼而聪敏,及长,博通经史,尤好着述。年十九,随僧垣入关。世宗盛聚学徒,校书于麟趾殿,最亦预为学士。俄授齐王宪府水曹参军,掌记室事。特为宪所礼接,赏赐隆浓。宣帝嗣位,宪以嫌疑被诛。隋文帝作相,追复官爵。最以陪游积岁,恩顾过隆,乃录宪功绩为传,送上史局。 最幼在江左,迄于入关,未习医术。天和中,齐王宪奏高祖,遣最习之。宪又谓最曰∶“尔博学高才,何如王褒、庾信。王、庾名重两国,吾视之蔑如。接待资给,非尔家比也。 尔宜深识此意,勿不存心。且天子有敕。弥须勉励。”最于是始受家业。十许年中,略尽其妙。每有人造请,效验甚多。隋文帝践极,除太子门大夫。以父忧去官,哀毁骨立,既免丧,袭 俄转蜀王秀友。秀镇益州,迁秀府司马。及平陈,察至。最自以非嫡,让封于察,隋文帝许之。秀后阴有异谋,隋文帝令公卿穷治其事。开府庆整、郝伟等并推过于秀。最独曰∶“凡有不法,皆最所为,王实不知也。”榜讯数百,卒无异辞。最竟坐诛。时年六十七。论者义之。撰《梁后略》十卷,行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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