痤疮,中医称为“肺风粉刺”、“酒刺”、“面皰”等,好发于面部。初期为皮色丘疹,白头或黑头粉刺,脓疱,后期可出现结节、囊肿,毛孔粗大、瘢痕及色素沉着,严重影响容貌。中医方法多从热论治,笔者临床所见,求治患者中以热为主者并不多,故遵《内经》“察色按脉先别阴阳”之旨,主张辨治痤疮应首分阴阳。
历代文献对痤疮的论述
现今中医临床受唐以后论说影响较多,具体到痤疮,文献中如此说:《外科正宗·肺风粉刺酒齄鼻第八十一》曰:“粉刺属肺,齄鼻属脾,总皆血热郁滞不能散……内服枇杷叶丸、黄芩清肺饮。”《外科大成·肺风酒刺》曰:“肺风由肺经血热郁滞不行而生酒刺也。”《医宗金鉴·外科心法要诀》曰:“此证由肺经血热而成。每发于鼻,起碎疙瘩,形如黍屑,色赤肿痛,破出白粉汁,日久皆成白屑,形如黍米白屑。宜内服枇杷清肺饮,外敷颠倒散,缓缓自收功也。”但在众多的“血热”说中也不乏独特的观点,如《外科启玄》曰“肺气不清,受风而成,或冷水洗面,热血凝结而成”,此说与《素问·生气通天论》之“汗出见湿,乃生痤……劳汗当风,寒薄为皶,郁乃痤”颇有渊源。
汉代及汉代以前的中医学对于寒凉致病是非常重视的,而随着时代气候的变迁和医家的矫枉过正,唐及唐以后的中医学对于温热致病越来越重视。这是在参考浩如烟海的中医文献资料时必须明了的学科变迁背景。如何以古老中医学应对当今的临床问题呢?笔者认为有两个原则,一是参天地之变、古今之说;二是以见症为准,不可固执定见。
勿忽视痤疮成因中“阴”的一面
痤疮的中医阴阳辨证,与西方皮肤病学对痤疮的分级极为合拍。西方常用的两种痤疮分级方法为Pillsbury法和Gollnick(1998)法。两种方法均把痤疮依病情严重程度分为四级,分别为Ⅰ度、Ⅱ度、Ⅲ度、Ⅳ度和轻度、中度、重度、很严重。笔者将以上两种分级法给予阴阳归类,发现Pillsbury法中的Ⅰ度、Ⅱ度与Ⅲ度、Ⅳ度的分别在病变部位的深浅,如Ⅱ度仅为浅在性脓疱,Ⅲ度则出现深在性炎症性皮疹;Gollnick法以皮损的形态为分级依据,轻度、中度仅有粉刺和丘疹脓疱,而重度、很严重则出现了结节、囊肿窦道和瘢痕。顺理成章,笔者简单将病位浅的,皮损以没有显著郁结的粉刺和丘疹脓疱为主的痤疮辨为阳证痤疮;而将病位深在,皮损以有显著郁结的结节、囊肿窦道和瘢痕为主的痤疮辨为阴证痤疮。
其实,中医文献中也多数提到了痤疮形成有“阴”的一面。《素问》中说“郁乃痤”;《外科正宗》中说“血热郁滞不能散”;《外科大成》中说“肺经血热郁滞不行”;《外科启玄》中说“热血凝结而成”。其中提到的“郁”、“郁滞”、“凝结”都是不通之意,即笔者所谓的“阴证”之意。但可惜的是,到了对后世影响极大的《医宗金鉴》,便只剩下“阳证”。“此证由肺经血热而成”之说把痤疮成因中非常重要的“阴”的一面挡在了后世医患的视野之外。
辨别痤疮成因中“郁”和“热”何者为重,绝非纸上谈兵,其直接关系到治疗的方向选择问题。Ⅰ度痤疮以粉刺为主,多热重而郁轻;Ⅱ度痤疮以表浅的炎症为主,表现为红肿热痛,热毒重,但不能忽略郁;Ⅲ度痤疮病位转深,以出现结节为特征,外观上有时反而不及Ⅱ度炎症明显,但治疗时要化掉已经成形的结节(《内经》云“阳化气阴成形”),要比治疗Ⅱ度痤疮付出更多的时间和耐心,治疗不可只想到清热,要更多地想到开郁散结,用到温通药物的几率也要多很多;Ⅳ度痤疮为集痤疮皮损类型之大成者,也称聚合性痤疮,以出现囊肿和瘢痕为特征,病位深在,治疗时温清消补均可用到,特别要提到的是对于气滞、血瘀、痰凝俱结为毒的Ⅳ度痤疮,会常常用到炮甲珠、全蝎等虫类药,用以走窜开郁。
痤疮的分度辨治
历代文献中推崇的枇杷清肺饮只适用于Ⅰ度痤疮,但因Ⅰ度痤疮就医的患者比例极小,故其用武之地很少。Ⅰ度痤疮患者更多会自行选购一些外用的药物和化妆品。此期不应以控制出油为治疗目的,因为皮肤的油腻状态是身体整体状况的局部反映,以外用药物控制出油,只会导致越控越油的局面出现。如果有方便选购的枇杷清肺饮中成药出现,将是Ⅰ度痤疮患者的福音。
Ⅱ度痤疮笔者多用温酒送服防风通圣丸治疗,或者以五味消毒饮酒水各半煎服,以药后微汗得效最捷。历代文献中提到的外用药颠倒散对于局部炎性痤疮疗效非凡,可以根据局部皮损干湿状态不同选用香油调、茶水调、酒调、醋调等。可惜如今市面上买不到颠倒散的成药。
Ⅲ度痤疮笔者多以桂枝茯苓丸与保和丸配合服用,舌脉无明显热象可用温酒送服。桂枝茯苓丸以桂枝名方,药性偏温,如果没有对于痤疮阴证的清晰认识,医者怕不敢用此方。阳证易治阴证难,Ⅲ度与Ⅳ度痤疮均为阴证,医者与患者要达成共识,治疗须有耐心和定力,不可急于求成,否则欲速则不达。
Ⅳ度痤疮与体质关系更密切。针对皮损笔者多采用赵炳南全虫方、仙方活命饮、大黄虫丸等加减,而针对体质则只能圆机活法,因其为阴证,故无论如何辨治,当不忘温通。笔者7年前曾治疗一20岁女性,痤疮反复数年,阳证之状已无,诊时面部远观无皮损,然以手触之却如老树之皮,弹性全无。其人口干而不能饮,饮则立溲,舌脉无热象,以肾气丸及五苓散方为主治疗,4月而愈,下焦气化及面部弹性均恢复。数年后随访,身体健康,皮损未再发作。
以上提到的都是根据痤疮的皮损为主大致的辨治情况,旨在提醒医者不可忽略阴证痤疮。痤疮治疗绝非如此简单,越是难治的患者越需要机体整体状态的支持,简单易治的可以更多依赖疾病辨证、皮损辨证,而复杂难治的与体质、饮食、睡眠、月经、情绪和工作节律等均有关系,脱离中医的四诊合参将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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