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应友人之邀到中央戏剧学院看了一幕美轮美奂的话剧《孔雀东南飞》。八十年代初我常到此处云游,我去西藏阿里的梦想和梦想的实现就源于跟中戏舞美系的一帮哥们在他们宿舍的卧谈会。那时在这儿看的印象最深的一出戏是古希腊悲剧《俄狄浦斯王》。此次故地重游,恍若隔世!
《孔雀东南飞》首先让想起的就是俄狄浦斯王。或许因为两出戏都是悲剧,都是古装剧,都有强烈的白色,都有简洁的舞美设计。但似乎还有更重要的因素:两出戏都有面具,都有活人与形而上的上苍和灵魂的对话。这出戏的独特之处,是将中国古典戏曲、诗歌的韵味与西方话剧、音乐的节奏融合交错,发酵出了一种凄凉之美,绝望之爱。
我最深的感慨可一言以蔽之:古代的悲剧在今天依旧每天重演,就在我们无明的生活中,无时不在,无处不在!
俄狄浦斯的悲剧是杀父娶母,人伦常态之下难以想象;孔雀东南飞的悲剧是逼儿休妻,今世之人也难以想象。但前者就是要揭示一种看似不可能的可能:命运的深不可测与命运的无奈,因为天意难违。而后者表现的是典型的文化悲剧,看似无关天意,但还是一种命运:文化伤人的命运!文化就是因时因地的习俗、习惯,是人与天地互动的结果。虽然文化在终极意义上也是天意和命运,但毕竟多了人为的主动成分,所以文化的悲剧实际上是人自造的悲剧。
我说恍如隔世,并非仅仅人文景观之变,更大的变化是我看世界的心。从戏中,我看到了生老病死,尤其是病和死之因。《内经》言,人若合于阴阳法于术数,可尽天年而终,即活两个甲子,120岁,否则即是夭折。从古到今,人为何生病,为何早死?多是因为文化的伤害。何故!因为文化伤心!多少人为了面子而活一世?可面子是给别人看的。我所见的病人,十个就有十个是因为面子而得病、而早死!而夭折!戴着面具活着,而且不断更换面具,当然累,身累,心更累!这就是文化伤人的悲剧。不同的文化,不过戴不同的面具罢了!
焦母爱儿过度,对儿期待亦过度,导致其违背天道,替儿做主硬性休妻。我从小到大看到过不少这样爱儿过度的母亲,其结果通常导致强母弱子。母亲太强势极可能导致儿子势弱,儿子在母亲面前唯唯诺诺,终难成器。想想看“势”的涵义,古人造太监就先得“去势”,就是把他给阉了,令其无法雄起。所以敬请那些过分溺爱子女的父母和爷爷奶奶想好了:你们如此过分爱儿孙,是否知道这是在去其势?其势即去,其气必弱,气弱则经络堵,经络堵则百病生!所谓气势,即是此意。
现代爱儿过度之母休妻不易,但有其它绝招,比如不同意儿女婚事,更强势的母亲,可替儿选择儿媳腹中胎儿生死去留,比如男则留,女则去。此类孝子,如同猴子。何故?供母亲耍的!
还有一种文化在中国司空见惯:独生子成了几代人供奉的神,任其吃喝玩乐而投其所好,小时候把屎把尿,大了还送钱送房,直到把大家都搞病、搞伤为止。这也是一种孝子,就是老子孝敬儿子,甚至是爷爷孝敬孙子。
我认识一位企业高管,是个独生女,家境不错,从小长得乖巧伶俐,能言善辩,人见人爱,所以更受父母恩宠,从读书到出国,从开公司到赚取第一桶金,可谓一帆风顺,春风得意马蹄急。但这些得意的春风在其“马蹄急”之后却渐渐变成了失意的西风,她那张乖巧的脸蛋随时随地变成对员工的狮子吼,能言善辩的嘴令她变成长舌妇冠军,说闲话、谎话流利自如,但经常教导员工不得说闲话、谎话。因为早年赚钱太容易,所以花钱如流水,自己的钱花完了就花公司的,公司的钱花完了再花另一个公司的,个人和公司的账随意乱调,还发展到把他人、其它公司的钱随意挪用。但为了面子,她不愿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准,照样住豪宅,开好车,结果搞到公司开不出工资,交不起房租。到如此地步,她依然不思悔改,成天拆东墙补西墙,直到沦为经济犯罪,还在坚信自己的公司很快就要上市。一个天真可爱的姑娘就这样渐渐演变成痴人说梦的疯子,一个随口撒谎的骗子?为什么?因为面子,因为从小父母给她造成的习惯、思维,故曰文化造人亦毁人。文化救人亦杀人,且杀人不眨眼,随处可见。福兮祸所伏也!
人若突破了面子的障碍,文化的障碍,哪还有那么多悲剧?如何检验文化是否已成障碍和悲剧?只要将此时此地认为负面的文化现象放到另时另一地,就会发现其并非负面,甚至是正面,此地的悲剧可能是另一地的喜剧。反之亦然!文化既然是人间的,就肯定是无常的!只有道是终极的、永恒的。来此世投胎做人,肯定就是来经历这些悲剧、喜剧之后才好悟道吧,否则为何做人呢?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鸳鸯浦上桃花开,冬去春来。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春华散尽,落入尘埃。”
唉!一个悲剧,文化的悲剧!每天上演的悲剧!你我皆是导演、观众、编剧兼演员。
但您也可反过来理解:多精彩的悲剧,多绚烂的悲剧!我们落入尘埃,岂不就是回归太乙?
2011-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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